第一,吕不韦最大依靠是秦庄襄王。
当初,在邯郸城中,异人困顿潦倒,吕不韦见到之后,认为他“奇货可居”。二人通力合作,经过精心谋划、巨大投入,吕不韦成功将异人运作成了华阳夫人的儿子。从毫无希望的质子,到成为安国君的继承人,异人的命运就此改变,吕不韦精彩的人生也翻开了新的一页。
第二,赵姬。
最初,赵姬是吕不韦的爱妾,异人看上了这位美人,于是她就从吕不韦的情人成了异人的新欢。后来,又成为了庄襄王的妃子。秦庄襄王去世之后,赵姬顺利升级为秦国太后。
没了男人的太后,需求相当强烈,又和吕不韦重燃旧情。嬴政的年龄越来越大,吕不韦害怕各种隐秘暴露,就运作嫪毐假冒宦官满足太后的欲望,还生了两个儿子。
第三,巨大的功劳。
庄襄王去世之后,拥立之功也就褪色了。毕竟时过境迁,岁月会让一切变淡。再加上受到嫪毐谋反的牵连,被罢免相国之职,吕不韦的影响力快速衰退。
在历史的长河中,一切都会成为过去式。庄襄王的去世意味着吕不韦失去了最坚固的靠山,失去了权势的根基。庄襄王是吕不韦一切功劳和权势的源头,没了源头的活水,支流怎么可能继续流淌呢!
任何当官从政者都要切记,万事皆有源,你的靠山就是你的源。源头有活水,支脉水流长。
人无百日好,花无百日红,早时不算计,过后一场空。
吕不韦对于保持自己的权位,没有及早的、全面的进行谋划,在满足太后欲望方面,心不足,肾也不足,只好用下策,献嫪毐,结果酿成无法预料的大祸,受到牵连。
运作异人之初,吕不韦就是精明的商人。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脱离商人本色,都在经营,都在算计。经营产业,经营异人,经营女人,经营秦国,最终的结局也是赌上了所有,赔光了所有。
吕不韦被罢免相国之职,回到封国。一年多的时间里,诸侯国的宾客、使者纷纷前来邀请,车马络绎不绝,前后相望。这就不能不引发嬴政的担心忧:如果吕不韦抛下秦国,投奔了六国,秦国将遭受重大损失。因为吕不韦在秦国经营多年,对秦国的内政了如指掌,一旦泄露机密,对秦统一六国将是巨大的阻碍。
于是,嬴政便给吕不韦写信说:您为秦国立下了什么功劳呢?秦国封您在河南,享用十万户封地的收入?您与秦国有什么亲近关系?而要称您为“仲父”?您还是携家属迁往蜀地居住吧!
这就相当于把所有怀疑摆到了明面上说,虽然没有直接废黜吕不韦,但是让他迁居到蜀地。本质上还是孤立瓦解,看管起来,让他远离东方六国,不能互相接触。迁居蜀地,既有可能只是迁居到属地,也有可能是先迁居蜀地,再找机会干掉。毕竟离开了河南的封国,远离了东方六国,就再也没有任何援救者了。
吕不韦也觉得自己受到了侵害和逼迫,惧怕自己被杀掉,于是喝下了毒酒,自杀身亡。防止被杀的最好方式就是自杀,不给嬴政杀自己的机会。
从道理上来说,嬴政的担心是正常的,但也是过度了。因为吕不韦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建立在秦国,他本性上是商人,算得清利弊得失,怎么可能做赔本的买卖呢?他又怎么能放弃秦国的一切,投奔六国呢?这样的变故是极低概率的事件。
但是,嬴政能成长为千古一帝,靠的绝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。哪怕吕不韦有1%的可能背叛秦国,也要处理掉吕不韦,这1%的可能性都不应该存在,可以说,嬴政把“恃于己而不恃于人”用到了极致。
《韩非子·外储说右下》
明夫恃人不如自恃也,明于人之为己者不如己之自为也。
猜疑链,产生于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敞开心扉,无法确认对方内心的真实情况,君臣之间尤其如此。如果人类像三体人一样,通过脑电波交流,不存在任何谎言,这样的猜疑链也就消除了。
君臣互疑是人性不安全感的天然体现,不可改变。君主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心全部告诉臣子,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完全信任臣子之上,因为“信人则制于人”。臣子也不可能完全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君主的信任之上。因为君主的信任飘忽不定,今天的信任可能保持不到明天,这一刻信任,说不定下一刻就怀疑。所以,君臣之间的猜疑链永远无法完全消除,人性如此。
《三国演义·第一百一十九回》
却说钟会正与姜维谋反,忽报司马昭有书到。会接书。书中言:“吾恐司徒收艾不下,自屯兵于长安;相见在近,以此先报。”会大惊曰:“吾兵多艾数倍,若但要我擒艾,晋公知吾独能办之。今日自引兵来,是疑我也!”遂与姜维计议。维曰:“君疑臣则臣必死,岂不见邓艾乎?”会曰:“吾意决矣!事成则得天下,不成则退西蜀,亦不失作刘备也。”——《假投降巧计成虚话 再受禅依样画葫芦》
《三朝北盟会编》
岳飞蒙冤入狱之后,有这样一段记载,狱卒揭开了岳飞必死之谜。
狱子曰:君臣不可疑,疑则为乱,故君疑臣则诛,臣疑君则反。若臣疑于君而不反,复为君疑而诛之;若君疑于臣而不诛,则复疑于君而必反。君今疑臣矣,故送下棘寺,岂有复出之理!死固无疑矣。少保若不死,出狱,则复疑于君,安得不反!反既明甚,此所以为逆臣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