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诗中不乏气势磅礴、景象壮阔之作。
733年,也就是玄宗开元二十一年,45岁的老孟西游长安,向丞相张九龄呈献“干禄”诗文,以求引荐录用。
《临洞庭上张丞相》
八月湖水平,涵虚混太清。
气蒸云梦泽,波撼岳阳城。
欲济无舟辑,端居耻圣明。
坐观垂钓者,徒有羡鱼情。
八月,洞庭湖水涨,与湖岸齐平,湖水空明澄澈,与蓝天相接。云梦泽上雾气弥漫蒸腾,波涛澎湃摇撼岳阳古城。
想要渡湖,可惜没有船只,闲居隐卧,愧对圣明朝廷。坐观江上垂竿钓鱼的人,自己是空有羡慕的心情。
气蒸云梦泽,波撼岳阳城。
大唐气象,扑面而来。
可惜,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,年华虚度,岁月蹉跎,欲渡无舟,“徒有羡鱼情”。
在今天的湖北襄樊市南,有座岘山,一日,老孟与诸子登临岘山,凭吊羊祜。
《与诸子登岘山》
人事有代谢,往来成古今。
江山留胜迹,我辈复登临。
水落鱼梁浅,天寒梦泽深。
羊公碑尚在,读罢泪沾襟。
人世间的万事万物有兴有衰,更替变化,暑往寒来,时间流逝,演绎了从古到今的历史。江山各处遗留名胜古迹,我辈有幸攀援登临。
水落江浅,露出鱼梁洲;天寒木落,云梦泽广袤无边。襄阳百姓为晋人羊祜修建的石碑如今依然巍峨矗立,读罢碑文,诗人的泪水沾湿了衣襟。
羊祜生前经常登临岘山,置酒言咏,终日不倦。他发过一番感慨:“自有宇宙,便有此山。由来贤达胜士,登此远望,如我与卿者多矣,皆烟灭无闻,使人伤悲。”
羊祜在襄阳为官时,政通人和,人民安居乐业,深得民心。羊祜死后,襄阳人为了缅怀他,于岘山建造羊祜庙,并为其立碑。
老孟想到前人能够名留千古,自己却入京求仕不遇,默默无闻,触景生情,倍感忧戚。同襄阳百姓见到羊公碑(堕泪碑)不禁堕泪一样,潸然泪下。
老孟到梅道士山房中宴饮,借用金灶、仙桃、驻颜、流霞等仙家术语以及运用青鸟、赤松子等典故,妙笔一首富有游仙韵味的《宴梅道士山房》。
林卧愁春尽,搴帷览物华。
忽逢青鸟使,邀入赤松家。
金灶初开火,仙桃正发花。
童颜若可驻,何惜醉流霞。
诗人静卧山林,为春天将尽而深感忧愁,揭开帷幕,抓紧欣赏野外风华。忽然遇见梅道士遣来使者,邀请老孟去仙人赤松子那里赴宴。
房间里炼丹炉刚刚点起火,屋外桃花正吐花蕾、灼灼盛开。假如能够永葆青春容颜,还怕什么痛饮山中流霞。
桐庐江,也称桐溪,经桐庐县流入桐江。
老孟离开长安后,漫游江淮,穷极山水之胜。在旅途上夜宿桐庐江,他十分怀念一位扬州的旧友。
《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》
山暝听猿愁,沧江急夜流。
风鸣两岸叶,月照一孤舟。
建德非吾土,维扬忆旧游。
还将两行泪,遥寄海西头。
山色昏暗静听猿声悲鸣,平生忧愁,江水苍茫,暗夜中湍急奔流。阵阵秋风两岸落叶沙沙作响,一轮明月独照江畔一叶孤舟。
建德虽好却不是自己的家乡故土,仍然怀念扬州的故交老友。让自己的两行思念热泪,遥寄给海西头扬州的故友。
落叶、飞雁、北风,伴着诗人行驶在长江之上,漫游吴越。
老孟触景生情,不禁产生了思乡怀归之情,但楚云阻隔,孤帆天际,平海漫漫,家乡之遥远、旅途之漫长,又让他心生无限惆怅。
《早寒有怀》
木落雁南度,北风江上寒。
我家襄水曲,遥隔楚云端。
乡泪客中尽,孤帆天际看。
迷津欲有问,平海夕漫漫。
树叶纷纷飘落,行行大雁飞向南方,北风萧瑟江上分外寒冷。老孟家在曲曲弯弯襄水岸边,远隔楚天云海迷迷茫茫。
思乡的眼泪已经在旅途中流尽,看一叶归来的孤帆在天边徜徉。风烟迷离,渡口可在何处,茫茫江水在夕阳下荡漾。
孔子问津,曾招致隐者嘲讽。
渡口在哪里?路向何方?老孟叩问,惟有涛涛江水回应。
独来独往的老孟,只有靠自己了。
在今天浙江上游,新安江与兰溪合流为建德江。漫游吴越的老孟泊舟暮宿,一首小诗《宿建德江》,成千古绝唱。
移舟泊烟渚,日暮客愁新。
野旷天低树,江清月近人。
把船停泊在烟雾弥漫的江边,暮色苍茫,更增添游子老孟的愁绪。山野空旷,云天似乎比树还低;江水清澈,明月仿佛靠人更近。
诗很淡,诗人的心是不是很淡,还不好说,有一个治愈过程,需要时间去验证。
《春晓》
春眠不觉晓,处处闻啼鸟。
夜来风雨声,花落知多少。
春夜酣睡香美,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,窗外传来一片清脆悦耳的鸟鸣,把老孟从睡梦中唤醒。
朦胧中他记得昨夜曾经听到阵阵风声、潇潇雨声,诗人感慨了:那些迎春开放的花儿不知道有多少禁不起风吹雨打,而凋落飘零?
这首诗,咿呀学语的孩子都会背诵如流,但真正读懂,恐怕要过而立之年,经过人生磨砺之后。
只应守寂寞,还掩故园扉。
关起门来,不问世事,去倾听春日早晨那清脆悦耳的鸟鸣,只关心花开花落,一江春水,悠悠东流。
老孟身背空空的行囊,隐居在鹿门山,遇到一位山中友人。
《过故人庄》
故人具鸡黍,邀我至田家。
绿树村边合,青山郭外斜。
开轩面场圃,把酒话桑麻。
待到重阳日,还来就菊花。
友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,邀请老孟到他郊外农家院做客。丛丛绿树围绕着小小村落,嵬嵬青山在城郭外隐隐横斜。
推开窗户,沐浴清风,面对着谷场菜园,共饮美酒,闲谈着庄稼、收成等农事。相约九九重阳节到来之时,再相聚在这里一起喝菊花酒,观赏菊花。
友人的热情好客,如一缕春风温暖了诗人凄冷的身心,山村美景,似一捧山泉洗涤了诗人心灵上的蒙尘,简单朴素的生活让诗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,重阳节把酒赏菊的期盼,让未来的日子不再空虚漫长。
尽享农家乐,老孟满血复活。
放下让老孟回归山林,简单让诗人重返自然,枯竭的生命重新焕发活力,美好诗句,古今传诵。
布衣孟浩然以诗作成就一世声名,让李白羡慕并心生敬佩:
吾爱孟夫子,风流天下闻。
红颜弃轩冕,白首卧松云。
醉月频中圣,迷花不事君。
高山安可仰,徒此揖清芬。
孟浩然活得值了。